他们的时间

文 | 段少锋

　　20世纪80年代对于中国艺术界来讲是一个富有激情和创造力的年代，与此同时对于经历这一时期的年轻人来讲也是一个理想主义的年代，同时又是他们艺术年轻时的纯真年代。关于1980年代文化热的重新被讨论已经是新世纪以来的第一个十年之际，为什么我们对于八十年代念念不忘？那个时代真的是我们理想中的黄金年代吗？毁誉不论八十年代的人和事依然矗立在历史中，那个时代注定是今天很多艺术家的开始，我们了解八十年代的艺术才会更清晰看清楚这一代艺术家之所以成长为今天模样的依据。四十余年的时代历程中，那些坚定的沿着八十年代以来的路走着的人必然成为中国当代艺术史的样本，成为我们反复观看揣摩、研究的对象。

夏小万  Xia Xiaowan

鬼谷  Guigu

纸本油画  Oil on paper

39.5×54.5cm  1983

　　崔健的《一无所有》像是一道闪电一样划开了八十年代的长空，他喊出了一代人的心声：“脚下的地在走，身边的水在流，可你却总是笑我一无所有……”对于这一代人来讲青春极其漫长，时隔多年之后他们依然容易对于现实展示他们的愤怒和激情。相比较他们之后的一代代年轻人们，他们的青春期跨越了四十余年的时光。正如崔健歌词中所写到的，是脚下的路在走，而不是这一代人在向前走，因此他们的激情得以存续，时代在向前发展，这一代人中总有没有被时代发展所改变的那部分人，他们还在用艺术的方式表现社会现实和生存境况。

夏小万  Xia Xiaowan

電  Electricity

板上油画  Oil on board

30×30.5cm  1989

　　夏小万、艾安、祝延存三位艺术家就是他们这一代中不变的一类人，因此他们跨越四十年的绘画作品出现在同一展览空间时，他们营造出一个带有浓烈的时间气息的场域。夏小万先生的绘画中饱含着跨越了时间的力量感，这是他对旺盛生命力的强烈体验，在他的绘画中强健的体魄表现出一种试图挣脱束缚的趋势，这些身体的扭曲展示出人体本身的力量之美；

夏小万  Xia Xiaowan

手稿 No.2  Manuscript No.2

纸本素描  Sketch on paper

38×26.5cm  2008

夏小万  Xia Xiaowan

手稿 No.8  Manuscript No.8

纸本素描  Sketch on paper

29.5×23cm  1998

夏小万  Xia Xiaowan

手稿 No.4  Manuscript No.4

纸本素描  Sketch on paper

35.4×27.2cm  2009

夏小万  Xia Xiaowan

龙卷风云体结构  Cloud structure of tornadoes

纸本素描  Sketch on paper

28×35cm  2018

　　艾安先生的绘画一如既往的淡然悠远，实际上在这一情绪之下是各不相同的玄机所在，艾安先生的愤怒、挣脱隐匿于这些华美的画面之下，是他精神世界隐秘的、不易被察觉的情感；

艾安  Ai An

有手镯的背影  The Back with a bracelet

木板坦培拉  Tempera on board

50×40cm  2019

艾安  Ai An

刀  Knife

木板坦培拉  Tempera on board

40×25cm  2018

　　祝延存先生的绘画则体现出另外一种来自自然的生命力，他的画面厚重朴拙，这些断木或者山石揭示出变迁的时代中不变的生长力。

祝延存  Zhu Yancun

山有扶苏之四  Mulberry tree on the mountain No.4

布面综合材料  Mixed materials on canvas

240×150cm  2023

祝延存  Zhu Yancun

寻觅桃花源之一  The Search for the Peach Blossom No.1

布面综合材料  Mixed materials on canvas

100×100cm  2023

　　可见，三位艺术家共同用彼此风格迥异的方式描述了自己对生命与力量的体验：夏小万先生勇猛精进，艾安先生欲说还休，祝延存先生以物喻人。而构成三人对于生命描述的共性在我看来却是隐忍的，夏小万先生对于力量宣泄的克制，艾安先生在画面中时而流露出的哀而不伤，以及祝延存先生粗粝风物表象之下的细腻情感，三位艺术家用不同的方式表现出自己对于力量表现的节制和敏感。

夏小万  Xia Xiaowan

无题 No.18  Untitled No.18

板上油画  Oil on board

30.5×30.5cm  1983

　　在绘画之外，构成三位艺术家在空间场域上的共同出现的另外一个理由便成为了时间。时间是一个抽象却又可以变得非常具体的概念，时间构成了历史，时间也建构起每个人不同的个人成长经历，时间是属于所有人的，时间却也是因人而异的。时间的记忆既可以指集体记忆，也可以指个人记忆，而集体记忆和个人记忆的关系则是普遍性与特殊性的关系。同样，他们这个词也有与时间这一词语相似的地方，他们既可以泛指整体的一代人或者一个族群，也可以特指具体哪几个人，因此“他们的时间”实际上一个可大可小的意象，往大了说，本次展览映照的是三位艺术家为代表的这一代人的心路历程和成长经历，即1980年代成长起来的一代艺术家他们的时间，往小了说，本次展览朴实的呈现出三位艺术家跨越四十年的光阴故事。“他们的时间”是张弛有度的书写和讲述，是朴实无华的绘画和展示，也是言无不尽的想象空间。

夏小万  Xia Xiaowan

手稿 No.12 (彩)  Manuscript No.12 (Coloured)

纸本色粉  Pastel on paper

31.5×44.5cm  2006

　　“他们的时间”是一次穿越时间历程的无主题变奏，三位艺术家皆经历了1980年代校尉胡同时期的大学时代。他们的艺术形成于中国当代艺术的纯真与青春的年代，他们带着跨越世纪的尘埃和理想主义的光晕照进今天的现实。这次展览是一次远行后的短暂回望，这次展览也是一代人精神写照的管中窥豹，这次展览同时也是跨越时间的对话与对画。同为这一年代的诗人西川在《一个人老了》中写道：“藏起失败，藏起成功。在房梁上，在树洞里，他已藏好张张纸条，写满爱情和痛苦”。他们这一代艺术家在今天依然是不可忽视的创作群体，虽然如三位前辈他们早已经作为个案被呈现，被分析和研究，被书写和讲述，他们之中不乏已经成为了中国当代艺术进程中的样本人物和艺术界传说，但丝毫不影响我们重新发现和发掘他们的价值，本次展览再现了这些艺术家难得一见的创作手稿和早期创作，堪称是一次美术馆模式的展览，既是再现也是重新发现。

​夏小万  Xia Xiaowan

洪水  Flood

板上油画  Oil on board

30×30.5cm  1983

　　我们回到八十年代，在海子告别世界的那一刻，八十年代具有象征性的结束了，就像是一条汹涌向前的大河拐过了弯进入到平静的大海，又像是一场宏大叙事的交响乐骤然停止，在八十年代之后，中国的知识界和艺术界的那些曾经的年轻人走向了不同路径，他们有的告别了这一场漫长的青春走上了分歧之路，他们中间也有一如既往延续了八十年代理想主义情结的年轻人，他们至今青春不死。他们是本次展览的三位艺术家，他们是这一代人，他们的时间是集体记忆的一部分，他们的时间是与中国当代艺术四十余年同步的历程，他们的时间也成为解释我们如何走到今天的例证。